清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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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18 23:48:00

归于清明

文/宁雨

故乡四月天。给姥姥扫墓完毕,骑车穿越儿时居住的村庄,去往村东父亲的坟。老远的,有鼓乐声。一街筒子人,围拢着一台小戏,笑声、叫好声,时时压过老旦那高亢悲切的唱腔。

这《辕门斩子》的道场,一定是丧礼主家办的。长寿者的丧礼,俗称喜丧。欣赏免费的小戏、电影、锣鼓,杂七杂八给主家帮帮忙,三五天时间,让一群庄稼人心里总是满满盈盈。他们以忙碌和“娱乐”,达成对逝者的敬意。

中午行将出殡的,是我姥姥本家一个大辈分的老者。老者是独苗儿,为了成人,小时候父母在庙里给他捐过替身。抗美援朝时,他参加 ,负了伤,评定为二级伤残,身体里一直埋着炮弹残片。回国后为照顾老母和妻小,他放弃国家安排工作的机会,毅然解甲归田。

我对老者记忆不多,对他家种植的菜蔬却颇有印象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春天,本就少油寡盐的农村,吃食只剩了咸菜和窝头。至于菠菜、羊角葱、芫荽,这些四月天的家常菜,竟成了娶亲、丧礼、待客才有的稀罕物。忽然有一天,老者把他家光秃秃的大院子开垦成一片菜园。这在当时算得上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,只有他敢挑头儿。有他做榜样,几乎家家在院里开畦种菜。一畦一畦的绿,一院儿一院儿的香,在那年的清明时节点亮了整个村庄。

姥姥病了,我去请赤脚医生,心里惶惶地思念着远在青海的父母,只顾低头走路,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老者。中午,他家小女儿手持一把鲜鲜的菠菜推开我家门,只一句“爹叫我来看老嫂”,便让病卧寒衾的姥姥泪水纵横。后来,姥姥随我们搬到了另外一个村子,与本族的联络少了。而每年入冬、开春,老者还照常派他的孩子们送去自家园子出产的麻山药、洋姜之属。

如我姥姥一般的寡者、鳏者、残者、孤者,多多少少都受到过老者一家人的关照。老者在本族享有很高的威望。家族中的婚丧嫁娶,少不得他来主持,包括为我姥姥送灵的仪式。我们那里,晚辈发丧,长辈是不送灵车不行礼的,哪怕是自己的亲儿亲女。那一次,全族老少,无分长幼,包括老者本人,一齐迎送灵车,脱帽鞠躬。老者逢人便说:“我这个大侄媳妇为八路*烈士守节,守家,活了八十岁,不易。”七十岁以后,他把惜老怜贫的事业交托给了他的儿女。

而今,老者也走完了他七十九年的人生。等待他的,是一个温暖的混合着烂漫春花和泥土味道的新居。

街头,《辕门斩子》还在铿铿锵锵地演着,粉墨浓妆的角儿们,很卖力气。我不知道,老者生前是否爱看戏。他一度想让自己的独子学习武生戏,我却是知道的。入夜,村庄的灯火亮起,他儿子准时开始练习一个唱段。“当阳桥前一声吼,喝断了桥梁水倒流……”唱词随着炊烟飘向高远的天空。后来,老者的儿子没当演员,而是子承父业,做了个善于种菜的农人。

人生如戏。唱念做打,一招一式地来过,演完了,就到了退场的时候。可是,戏不会散,下面的角儿会时时记起以前的角儿,他们继续演戏,也在戏中看戏,常常混淆了戏里戏外的生生死死。

农谚说,清明前后,点瓜种豆。一场热闹的村戏之后,逝者的精神将与肉体一起,被播种回厚土之下。这是人世间最庄严的播种。

宁雨

本名郭文岭,河北人,职业编辑,业余写作。散文作品散见《长城》《散文百家》《鹿鸣》《读者》等刊物,出版散文集《女儿蓝》、长篇小说《天使不在线》。

配图|网络

本期编辑|酸枣小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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